千年城市记事本—泉州
这里是宋元时的上海,九十年代的杭州,2000年后的台北,比广州更市井,比上海更包容,比北京更传统,这里是千年城市记事本:泉州。
来泉州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,一个人,背个包,泉州,德化,走马观花一番,但这短短的几天足以让我叹为观止,流连忘返。
夜晚出租车拉我从机场去酒店,经过涂门街,发现灯火通明的关帝庙旁就是肃穆威严的清真寺。宗教包容,这就是泉州给我的第一印象。
背景曝光问题,均为当晚车内拍摄我住在鲤城区,这个名字听着就很有文化,特意百度发现鲤城之名起源于明代,因城形似鲤鱼而得名。想起兰陵之为枣庄,为鲤城留名而庆幸。
光之城展览作品到了酒店,放下背包就去找吃食,没去最火的西街,只在附近兜兜转转,发现了几家夫妻档口,像深夜食堂一样开在街边。
随便走进一家,夫妻两口在桌旁闲谈,点了一碗牛肉羹,发现非常美味,肉滑汤醇,香糯可口,颇有些惊艳。
回去路上看到很多小店到晚上十点还在营业,知道这城市肯定不简单,夜生活丰富的背后往往是经济的繁荣。
酒店细节做的不错,提供了打印好的景点攻略,心向往之。
第二天选了泉州海上交通博物馆,这里和故宫,上博完全是两种风格,院子外面在施工,让人觉得这博物馆有点破败随意,但走进去看,发现还挺有内容,各种船舶及航运历史,颇有些专精。
旁边是一个伊斯兰文化展示馆,我从一个不起眼的电梯上去,展厅空荡荡的,只有我一个游客,门口的一句话深深打动了我:
“求知去吧,哪怕远在中国!”
伊斯兰作为一种商业宗教,在那个时代确实引领无数人为了财富和知识走遍世界。这也能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中世纪欧洲文化黑暗的时候,阿拉伯包括中东文明(波斯和阿拉伯完全两种文明)却欣欣向荣,他们就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商人,足迹最广的知识文化传播者。
展馆里最多的是墓碑,出于对逝者尊重我没有拍摄墓碑。毕竟伊斯兰一直很忌讳有形的信仰。但我一个个读了那些墓志铭,为这些死亡的感慨而唏嘘。宗教确实能为很多艰难困苦的人带去心理上的期盼和安慰。
还有一些文化交融的细节让人印象深刻,如道士装扮或刻画为飞天的天使形象。其实世界文化本来就是不断交融变幻的,很多时候非要辨出个纯种基因来未免狭隘主观,上到智人,大家可能都是一个祖先。
走出博物馆时,一张简单的海报,似乎身单力薄地在我身后呐喊着什么,“致力于平等”,成长之后知道,这些简单浅显的道理往往会异常沉重。
出了博物馆,心绪难平,沿街而行去了东湖公园,风貌类似广州越秀,可能气候相近,只是少了山石像缺了点什么,但对于一个城市公园来说,也已足够。
泉州的街道颇有广州的意味,市井气却更浓厚,榕树下,就是集市,满满的生活。
走到街口,发现两处牌坊,才知泉州在历史上也是文化大城,学霸多多,人才济济。其实这背后一方面是财富为基础-仓廪实,一方面就是民众意识了-知礼节。
不知是不是浅薄寡闻,我印象中的福建人两眼通常都黑亮有神,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可能他们天生就心如明镜,属于冰雪聪明的那类吧。
路走多会饿,街角随意找了家饭店,又是夫妻档口,说话有浓浓闽南口音,排我前面一个点单的大叔,衣服朴素,风尘仆仆,言语却异常彬彬有礼,很有点旧时代的遗风,让我仿佛身处台北街边小店的感觉。特别推荐润饼菜,像是福建的煎饼果子,风味与北方完全不同,甜润可口,胡萝卜是主料,搭配香菜,虾米,风味独特,入口难忘。
承天禅寺就在旁边,顺便走进去,泉州所有博物馆和寺庙都是不收费的,相比有些地方动辄收费几十的吃相,挺有点骨子里的大气豪迈。
泉州的建筑都是类似橙顶翘檐的风格,整体建筑都偏低矮,一如韩国宫殿,让习惯了北方农村红砖青瓦的我刚开始觉得审美上有些乡土。后来我特意查了下的梁思成的足迹,似乎没有和泉州有交集,看来这封建等级降制的建筑在当时可能没入大师的法眼。
但很多东西就是那样,它可能名不见经传,它可能寂寂无声,但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是满满的生动可爱,一如今天流量下的最美未必就是你想象的样子。
在禅寺中,意外地发现弘一法师的踪迹,李叔同这人就是当时的流量红人,所以当时他的出家引出了非常多的话题,有机会还想多了解一些他的著作,毕竟佛教真是一个辩证自证的学派。
纪念碑旁边的佛堂本以为是为弘一而建,但仔细看才发现是宏船法师的纪念堂,宏船身上有那个年代侨胞的经历,又有佛教苦修的精神,确实更符合国际化的泉州的风格。
最印象深刻的反倒是出庙以后的感觉,旁边是像庙门一样的小学,对面则是一个教堂,让人不禁再次感慨泉州的宗教包容性,和那种深入人心。
入夜,泉州的色彩不减,漫步涂门街附近就能看到很多特色建筑,它们在雨中无声地展示着这座城市的特色和历史。
终于去了下西街,路口那个标志性灯塔一看就是民国风格,很像其他地方的民国时期的英雄纪念塔,有点搞笑的鸭子造型在当年估计也是不伦不类的建筑,但到今天反而成了一个特色。提到这点总想起姜文的让子弹飞,确实很多事情,很多现象,每个时代自有每个时代的看法和评判,交给时间,让他们飞会儿吧。
西街的小吃其实没啥特色,和重庆,南宁很多地方的网红小吃街一样,主要是给游客猎奇的,但西街旁边的小巷子,小路却很有八十年代的感觉,走在其中我仿佛走在四十年前的故乡。
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些夜晚破旧黑暗的巷子白天还是有很多迷人之处,去开元寺不成,旁边巷子倒是逛了不少。
有点隋唐的味道有一个叫花巷的地方,街上点缀的红花,似乎让这个地方有了诗意。特别是街上一家书店,里面塞满了和泉州泉州历史相关的东西,虽然只是家私人小店,却倔犟地承载了整个城市的文化精神。
小巷街景,祠堂,花本来还要去天后宫,但我的核酸过期没进去,只能外面看看,华丽的飞檐很有闽南特色
意外的收获是在宫门外的小弄堂里遇到李贽故居,小小的一间没有游人,当年读书读到李贽总觉得他有点偏激执拗,但如今明白,历史可能也就是这类人推动进步的,和气只是妥协,即便当时成事,但却改变不了格局和进程。以我现在的观点,还是很钦佩李贽的,一个思想超越时代的先人,默默致敬吧。
最后提下白瓷,我是在泉州博物馆商店摸到的实物,兴趣所致临时跑了一趟德化。虽然德化瓷一直被认为是工业化,性价比的瓷器但我还是很喜欢,在胎料上费心颇多。私以为福建的工很有特色,比苏工更细腻,可能是有寿山石的底子,但在色彩,在设计上确实略差些积累和创意。德化一日行特别传奇,遇到匠师相谈投机,偶遇前同事把酒言欢,算是帮我对德化瓷有了个粗浅的第一印象。
离开泉州时下着雨,赶着时间看了场电影狙击手,可能期望有点高,没有惊艳感,抑或泉州给我惊喜太多,阀值提高了。
泉州这个城市,记录承载了好多东西,让我不禁思考,所谓民族的,文化的东西本源是什么?看着机场熙熙攘攘的人流,我意识到可能所有的这些本源就是人,生在这里,死在这里,活在这里的人,不论他们来自哪里,他们的生命和时光都幻化为有形或无形,融入到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,不管别人的评判,不管别人的议论,一如这座城一般,低调坚强地存续下去,影响一个又一个的新来者。
别了泉州,虽然你无所谓,但我会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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